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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三上的這個學期,我重修了大一被扣考的體育。三次不到扣考的原因很幼稚,因為天氣太冷不想起床,結果我被身邊的同學笑了兩年。好了這一次,我下定決心重修,不幸的是,可憐的大三只能選一些非常冷門的大一課,我也逼著和「土風舞」做朋友。

在大一的時候,哪個男生會選這麼「土」的課?答案是幾乎不可能。選上這個課的,要嘛是心儀體育選不上、要嘛是忘了選課、要嘛就是被當來重修的。班上有三十個女生,但只有六個男生,其中五個是大三或以上,我們自稱為「五虎6 IN 1」。(別吐槽)

這堂課主要推薦給以下三種人:還沒修大一體育的、想學習交際舞的、餓到不行想吃肉的。簡單來說,客群就是利用大一體育能學習交際舞的同時吃肉來解決飢餓問題。(那不就是一種人嗎?!)

為什麼我推薦這門課呢?其實這門課能夠讓男女之間透過舞蹈、對話、肢體碰觸來培養默契和情感,在10個禮拜當中(扣除游泳和放假)學習如何認識舞伴、與舞伴對話、和舞伴相處。老師會在課堂當中無形穿插各種要求和製造機會,老師的說法當然是因為跳舞需要,增加雙方的默契培養,但其實這種原因真的是呵呵。對初踏大學殿堂的新鮮人來講,體能訓練以外的人際關係能力培養不得不讓我對這堂課加分。

在正式上舞蹈課的第一天老師將我們分組,因為五虎6 In 1就只有那麼幾個人的關係,所以我們理所當然地都分到了女舞伴。不幸的是,我剛認識我第一個舞伴,她就跟我說她是來陪同學修課的,下禮拜之後都不會再來。我有點難過,難過在於老師說下禮拜沒有舞伴的男生要跟老師跳(Oh No),我實在難以想像老師當年風韻猶存的樣子,我只好一邊跟那位女生說沒關係,一邊內心默默祈求天父賜與我奇蹟的發生。

奇蹟真的發生了!第二個禮拜有一位新的女生加入,剛好她沒有舞伴,所以老師就撮合了我們。(其實第二個禮拜五虎6 In 1裡面的大四哲學系胖虎的舞伴也沒有來,結果老師和她跳了兩個小時我都快笑死。)由於第一個禮拜已經自我介紹過了,所以第二個禮拜我和舞伴彼此沒有請教對方的名字和系所,反正只是同學,修完課彼此都要分離吧。

「你們記得要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好讓舞伴能夠互相督促來上課。」老師重複了第一個禮拜講的話。

(老師你這樣講根本別有用心的吧,又要互相自我介紹和聊天,又要交換聯絡方式。真相只有一個,老朽已經懂了。)我環視了舞蹈室的四周,發現大家都沒什麼反應,我想很大原因在於大家都還不熟,主動向對方交換聯絡方式很奇怪和尷尬吧。

課堂的進行首先是跳熱身操,我認為一方面是運動暖身,一方面是增加體內多巴胺分泌產生愉快的感覺。這種感覺有助於接下來的的對話和舞蹈訓練,暖身操的音樂也讓整個教室的氣氛炒熱了起來。土風舞這門課的重點是兩種交際舞,第一個是Waltz(圓舞曲),第二個是Cha-Cha(恰恰)。最後才會教簡單的各國土風舞,都是多人舞的形式進行。

我和我的舞伴互動其實並不多,她是那種典型的亞洲女生身材和身高,頭大概到我的肩膀,又長又厚的瀏海延續了剛從高中畢業的味道,戴了那種又大又圓看上去沒有死角的黑框眼鏡。剛開始的華爾滋訓練是男女之間手貼著手互推地做腳步練習,一方面是透過手推移的方式掌握兩人的節奏與默契,一方面是只有手的肢體碰觸能夠讓雙方慢慢增加安全感的同時保持一定距離。

「It came upon the midnight clear…」音樂響起了,我和舞伴正在練習第一組舞步。

「啊,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在前進的時候撞到舞伴的腳了。

「沒關係,我知道自己的腿短,是我的問題。」舞伴如無其事地自嘲到。

「不…不會啦,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預料到面前的這位女生居然會嘲諷自己的腿短,這跟我的Data Base有點資訊不對稱。

「我…我下次會注意不要走那麼大步。」由於身高的差異,我們兩個人的步伐很不協調,我向前一步的寬度,感覺舞伴要走兩步才能對等。舞伴不發一語,低著頭盯著我們彼此之間的腳步,應該是害怕再一次被我踩到吧。

上了幾節課,我和舞伴漸漸有捉到默契,不過老師一直在教新的舞步,我和舞伴還沒熟悉舊的舞步,就被迫要學起新的舞步來。

「剛剛老師是說左腳先踏還是右腳先踏啊?」舞伴看了我一眼,接著往她的腳看去,同時還做出踏腳的動作。

「啊…應該是先踏裡面的那隻腳吧。裡面那隻…是左腳啦。」我們在練習第三組舞步,是男女左右斜向前後走的舞步。「啊,不對你是女生,所以我左腳先向前,你右腳先往後。」做動作的時候都是隨音樂而起的自然動作,突然被這樣問讓我大腦有點當機。

「那所以是不管斜前走還是斜後走,都是裡面的那隻腳先踏出去嗎?」看來舞伴不打算放過我,不過她寧願問我也不要問老師吧。自從上一次練習方形步時,被老師狠狠地打了兩次屁股後她更加不敢了。

「額…對啊,應該是那樣,先試試看吧。」老師在遠處說要開始練習並且播放音樂了,我和舞伴準備就位。

「It came upon the midnight clear…」

隨著音樂的開始,我和舞伴開始從頭跳了起來。華爾滋的音樂都有很優雅的感覺,音樂裡頭都會有「Boom cha-cha Boom cha-cha」的節奏。當「Boom」的時候,膝蓋要彎曲,上身要挺直;當「cha-cha」的時候,腳從大腿到腳尖都要伸直,用腳尖向前走路。

「Boom cha-cha…啊不好意思。」我的步法錯誤讓整個舞蹈的節奏瞬間亂了下來。「我好像在剛剛(解說的時候)把左右搞錯了…」

舞伴一臉茫然地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說:「你是不是左右不分啊?」

(!?)「蛤,好像有點耶,我突然也這樣覺得。」唉,難怪我除了馬力歐賽車一張駕照都沒有。

「啊哈哈哈哈,真的假的你左右不分。」我第一次看到我舞伴笑得那麼真,真到臉上的魚尾紋都跑出來了。

「對啊,所以我都沒有駕照,我只會騎腳踏車。」我只好附和她的話,看到她笑到快崩潰的樣子我得想想辦法不讓她胃痛。

「誒,你居然沒駕照,連我都有了耶,你也太誇張了吧。」看到她好不容易停住笑聲,我鬆了一口氣。

「帥哥,專心跳!」啪!的一聲,舞伴的大腿傳來了聲音,隨之而來的當然是舞伴的哀嚎。「哎喲…為什麼要打我啊…」她這個問題我當然回答得出來,我在輔大三年的經驗告訴我,五六十歲的女老師都比較喜歡男生,她才大一我也不好意思告訴她這個真相。(笑

期中考跑步考試之前,舞伴主動問我拿了Line。「誒,你每次都一點完名一下子就不見了,害我想要找你都找不到。」因為老師點名是從高年級往下點,所以我都比較早走。平常我們跳完舞坐下休息的時候,舞伴也會自動跑到她的大一朋友群當中聊天,自然與我們五虎6 In 1拉開了距離。

我也不好說什麼,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嗯,我晚點給你。」 她的提問讓我我想起了老師之前的話,不知道將近半個學期過去了,又有多少人真的拿到對方的聯絡方式呢?「我問你拿Line是因為擔心你突然翹課啦,你不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喔喔,對啊我也會怕你不來。我回了她這樣的話。「所以加了Line的話就可以在不想來的時候告訴對方,這樣就可以一起不去啦。」說實在的,我和舞伴除了期中考週在沒有互相告知對方的狀態下同時翹課了一次之外,都沒有缺課過。我有懷疑這是哪裡來的默契,又不見跳舞那麼順利。

期中考週後的跑步考試我記得很清楚,那天老師說要男女舞伴分開先後組別跑步,跑完另外一個沒有跑的人要負責捐獻肩膀,讓另一個剛跑完步的人將手搭在肩膀上,從最外圍的田徑圈繞著草地走一遍。

「這個草地是學校用了很多錢做出來的,很漂亮。你們跑完步就繞著草地散散步吧,四處看看風景…」

(老師啊你到底有何居心啊,跑完步回家不就好了,還要舞伴搭著對方的肩膀漫步草地?你以為這叫一帶一路嗎?)比起這個,我其實更加擔心我有沒有辦法九分鐘內跑完1600米。無可否認地我體能已經很差,而且還大三老屁股了,跑到猝死說不定也有可能。

跑步的結果當然不用說,考過了。(是考過了你沒看錯!)但我跑到雙唇發白,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往生了。🙄

「喂!你還好嗎?我覺得你快不行了耶。」

「蛤 蛤 蛤 艾 艾 艾 還 可以啦 蛤 蛤 蛤。」喉嚨乾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想我還是先閉嘴不要講話好了。

「你不要講話了啦,先休息一下!」心臟一直跳得很厲害,聽說跑完不能馬上停下來還需要慢慢走路。

有將近半圈的時間,我都沒辦法講話,舞伴也只是默默地主動把我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讓我把部分身體的重量分攤給她。說實在這種身高差還真的蠻不錯的,手可以剛剛水平搭放。

等氣管稍微緩和了一點,我打破沈默:「瓦 瓦 喔 我腳快要脫窗啦。」

「啊哈哈哈哈,你在講什麼啦,哈哈哈哈。」可能是我的中文太奇怪了,在台灣應該沒有這種修辭手法。後來稍微閒聊了幾句,但因為太累了,所以我都沒什麼記憶。

到換舞伴跑步的時候,我發現她的體能跟我一樣爛,都是那種差不多跑最後一名的樣子。Ps.我在五虎6 In 1裡面跑第五名,大四數學系壯虎跑得比我還慢,他辯解說熱身不夠呵呵。我一邊休息,一邊仔細觀察舞伴跑步時痛苦的表情,我看到她跑到連眼睛上的魚尾紋也跑出來了,我開始陷入「為什麼她做什麼表情都會有魚尾紋」的沈思,最後忘了幫她算名次。

一樣地,我領著舞伴繞圈草地讓她回回氣。但我並沒有捉她的手搭在我肩,一來我全身都汗覺得不好意思,二來我看她好像沒有這個意願。我也只好走在她前面,慢慢配合著她的腳步在草地漫步。漫步的過程中聊了什麼我也記不起來了,我想也是一些無關痛癢地瞎扯一通。

期中考週後,老師再也沒有教新的舞步了,每次都是重複練習之前所學過的五組舞步,這也讓我和舞伴鬆了一口氣。「接下來,我們要教大家正式的華爾滋姿勢,男生的左手先抬到跟肩膀差不多高,然後女生的右手也跟著抬起來,並且把手輕輕地放在男生的手上,男生再稍微用力握緊女生的手,將大拇指壓在手背上。」我又四處看了看氣氛,男生的大家並沒有要動的意思,有些認識了半個學期的女女組合,順從老師的話開始演練動作起來。「接下來,男生的右手放到女生手臂對下腰對上的地方,然後女生將手搭在男生二頭肌之上肩膀之下,稍微用力握緊。」老師一邊補充一邊催促大家著大家練習,我這時候卻在想,我沒什麼二頭肌啊怎麼辦。

「我…我們也試試看吧,不過我沒什麼二頭肌耶。」我一直都對自己身材沒什麼要求,此時此刻我卻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對啊你太瘦了,看到你我都覺得自己快胖死了。」舞伴一直嘟嚷,一邊把身體靠前,好讓我的右手能夠繞道她左後背半抱著她。

嗯…有點肉。經這麼一碰,讓我腦海裡喚醒了兩年前剛到台灣時,參加系上迎新宿營時跳社交舞的情境,我的大腦正將這種觸感與當時的記憶做配對。依稀記得,也有那麼一個或兩個女生,給我的感覺是差不多的。直到感受到稍微一點力氣使在我右手肩膀附近,我才回醒過來我在上舞蹈課。

「華爾滋一直以來都是男生做主導,女生要跟隨男生的指令。做男生的同學,你們可以利用雙手來控制跟舞伴之間的距離,左手推,右手拉,記住你們是主導的人。」話音剛落,舞曲就響起來了,看來又會無可避免地出錯。雖然已經大半個學期了,舞伴跳舞的時候總是往下看腳步,沒有聽從老師的建議把頭抬起來,我想應該是怕踩到腳吧。

對我來說,最大的困難在於最後一組舞步,男女需要向前或向後走的同時轉身一百八十度。一般女生的腳都會比較短,所以當以男生為中心女生公轉時,女生沒辦法順利跨越男生身邊,這會引起後來節奏的亂掉。當然,左右不分是我問題,這不需要再說了。老師強調,女生公轉時男生應該留在原地自轉就好,好讓女生跨越過去。技巧歸技巧,跳舞還真的是需要透過多番的練習以及和舞伴做溝通。

「到底要怎麼轉啊?我怎麼看到你跟她都轉得很順利。」自教180度轉後又過了兩個禮拜,大四數學系壯虎跑來請教,看來他很想要克服最後一組舞步的困難點。

「我自己有個小技巧啦,每當轉的時候,我都會用右手把她拉過來靠近我,這樣轉起來會比較輕鬆。」 我一邊向壯虎解釋,一邊擺動我的身體,示範公轉和自轉時的動作。

「我不行啦!我的那個(舞伴)很抗拒我,我用力拉她的時候她都會使相反的力。」聽得出壯虎激動的語氣裡面帶點無可奈何。「你跟她感情那麼好,她當然願意被你拉過去囉。」

面對壯虎的回應,我也只好苦笑。是不是感情好我倒沒什麼感覺,但的確每當抱著舞伴使力帶轉和推拉時,我都覺得很輕鬆,或許這叫做默契吧。「也不是只有我這樣而已啊,你看他,他跟舞伴也跳得很好啊,老師每次都捉他們兩個去示範。」我指著大一營養系呆虎,她的舞伴很瘦,跟男生差不多高,氣質上直覺告訴我她是一個雙魚座的大一女生。為什麼我能夠那麼斷定,因為唯獨雙魚座的女生,在不認識的狀態下看她們的眼睛,永遠都是水汪汪的。

「你們在聊什麼啊?」舞伴聞聲而來,她看上去總是沒什麼精神,但睜大的眼睛還是看得出她很好奇。

「沒什麼啦,只是在聊怎麼180度轉的事情。」我解釋到。

「你們感情好才可以跳得那麼順利啦!」該死的壯虎不打算放過我,聲音那麼大感覺就是想要讓全部人都聽到。

「他很厲害,我都是被他帶著跳的。」舞伴指著我,同時看了我一下再把頭轉過去。

「哼哼,我回家都有自己練習。」左右不分的我居然被誇獎了,有點得意。

「蛤~你都有自己練喔?我好懶喔,到現在Cha-Cha都完全不會。」對於舞伴的回答,我也只能無奈,除了華爾滋我比較有自信,Cha-Cha真的是爛得一塌糊塗。不知不覺中,壯虎已經跑去跟胖虎聊天了,剩下我和舞伴兩個人。

「誒,我們要不要約個時間一起練啊?只有你一個人練習我覺得不太好意思,而且你可以教我啊。」面對舞伴這樣突如其來的邀請,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在哪裡練?什麼時間練?音樂怎麼辦?畢竟我學分很多,還有學生會的事情,恐怕我自己也沒什麼私人時間能夠空出來並且喬好練習。

「真的要練喔?我們用Line約吧,我自己課比較滿,能配合的時間也比較少。」

「好,那就用Line約,我都住宿舍,中美堂也可以啊。」看得出來,這位女生沒怎麼想清楚練舞需要考量的事情…那些日子天氣的確不太冷,但中美堂練舞這種選項真的讓我好氣又好笑。

「It came upon the midnight clear…」音樂再次響起,又是練舞的時候了。

踏進期末考前最後一個禮拜,那是不太寒冷的跨年夜,雖然之前跟舞伴好不容易約了禮拜三下午在學校練舞,但後來因為她說要小組報告討論的關係臨時取消了。「痾痾痾…老師臨時找我們討論期末作業T^T下午不能練對不起!!!!」「沒關係啦,反正老師說計分是分開算的,你跳那麼好一定不用重修。」有時候真的搞不懂女生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前後態度轉變那麼快?Orz

跨年夜的晚上,老師又在那邊「明顯地」製造機會,「今天我會早點下課,讓你們出去臺北跨年。老師年輕的時候,都會跟朋友一起出去,從北車走到忠孝,再走到國父紀念館,最後走到101,看完煙火之後也可以一路走回去。你們不要覺得這樣走很遠喔,走著走著一下子就到了,老師當年也是這樣的,一邊走路一邊沿途看看風景聊聊天,有吃晚飯的話還可以消化一下。」我很清楚記得老師當天重複了相同的話超過三次,每次看她講那種陶醉的樣子,我都覺得她的靈魂真的到了101。

「皓楠,你等一下下課有空嗎?」舞伴問起了我。之所以舞伴知道我的名字,恐怕是點名的時候注意到了,我還記得第一次她問我姓什麼,我回答姓朱的時候,她說:「是 喔 喔 喔(正模仿豬叫的聲音)的那個豬嗎?」 「對啦,是喔 喔 喔的那個豬啦。」我也模仿起豬叫的聲音。舞伴的表情有點驚訝,仿佛沒有料到我也是自嘲的好手。

「嗯,怎麼了嗎?」我看到舞伴身邊有兩個平常跟她關係不錯的女生,應該不是同一個系的,但我沒注意她們什麼時候認識、怎麼認識的、關係怎麼會那麼好。

「沒啦,我想說今天老師早下課,應該可以留下來練習一下。」舞伴回過頭看了那兩位女生,同時用左手往後指了指她們。只見兩位女生笑的有點尷尬,也不算尷尬,應該說這是大一生特有的靦腆。「她們也想練習,她們不知道應該要怎樣轉180度。」舞伴繼續補充說明。

「哦,好啊,沒關係我可以留下來。」話雖然是這樣說,但人算不如天算,老師在課堂結束後似乎真的打算從北車走到101,我看到她正塗上玫瑰色的口紅。三位女生神情有點落寞,但還是爭取了老師播放樂曲,讓她們有機會錄下來回家練習。

「And the whole world give back the song Which now the angels sing…」

隨著最後一段歌詞的結束,也直接宣告了課堂正式步入最後一週,我陪幾位走到游泳池旁,然後揮手告別。

「妳不會可以問我,我應該可以回答。」考前的最後幾天,我向她傳了Line。

「不會,我很聰明,我都有練。但是邀請舞伴是男生舉哪隻手?女生又是哪隻手?」

「好喔,你最聰明了。跳之前男生左手,女生右手。跳完結束男生右手,女生右手。」

「👍女生都右手哦?」

「哎不對,結束時女生左手,男生右手。」

「哈哈哈哈好喔好喔。」

「其實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左右不分。」

「😂😂😂」
「你明天要怎麼穿啊?如果穿褲子麻煩你不要再穿牛仔褲了,我腿長跨步會多一點😂」

「要穿裙子跳啊,180度轉都說轉右邊喔?」

「去的時候逆時針180度,回來的時候順時針180度,講的是男生。」

「好喔」

期末考當天,老師吩咐說衣服必須得體正式,我一如既往地穿上襯衫,外加一件毛背心,還特地打了領帶。至於我的舞伴,穿著並沒有跟平常有分別,只是長褲換成了長裙。「哈哈我今天都沒怎麼準備,隨便從衣櫃裡面拉了一條裙子出來。」或許是注意到我的視線,她拉了拉裙子,黑色長裙隨著她的拉扯輕輕搖擺著。果然還是穿裙子的女生比較好看啊,我不知不覺地這樣想到。

環顧舞蹈室四周,看得出來不少人看重這一次的考試,我還看到有女生穿了晚宴露背裝,有些平常不太打扮的女生,看上去感覺也不太一樣。當然地,有些人還是不太重視,穿著隨便甚至是短褲的例子也有幾個。男生每個人都換上了襯衫配深色長褲,每個人看起來神情都不一樣了。

考試的方式是採取抽籤,四組四組地輪流換上去,先是考Cha-Cha,再來是考華爾滋。老師也為課堂預留了一個小時讓我們做考前練習,還重新把邀請舞伴等動作通通教了一邊。經過了10週的舞蹈訓練,我和舞伴基本上已經克服了基本舞步的困難,但考試在前還是難免覺得緊張。

「你們在考試之前,記得問一下對方的名字和系所,等一下我會要求大家在出來跳舞的時候回答我對方是什麼系什麼名字。」真不得不佩服老師的毅力與堅持,沒想到已經一個學期過去了,老師還不忘叫我們互相認識。

「你叫朱皓楠對不對,是企管系的。」舞伴冷不防地突然向我確認名字和系所,而且答案讓我有點無奈。

「是金企系…金融與國際企業,你不要聽老師亂講啦,她沒有一次是講我的系所是正確的。」我沒好氣地回答。

哈哈哈哈抱歉啦,舞伴尷尬地道歉。「我記得妳的系所和名字,我一定不會錯的。」為了避免她的猜疑,我先說出這樣的話讓她放心。

過了不久後,我們被老師叫到舞台前,這時舞伴慌忙地跟我說:「誒我們再練一下啦,不然等一下你又忘記舞步了。」說著說著,她拉扯著我的衣袖,把身體靠了過來。

「哪有又忘記啊?是老師在那邊亂叫,我才會不小心忘記的。」名不副實的指控讓我有點神經質,自然反擊了起來。

「沒關係啦,也練一下嘛!」這次她抬頭睜大眼睛看著我,從她的眼神我感覺到她很堅定。

「現在嗎?現在不行啦,已經要開始了。」舞伴可能忘了我們已經站到台上了,在台上這樣當眾扭扭捏捏的,說實在讓我有點受不了。

「啊對了…我發現我和妳交換了平常練習的位置,我可能會忘了怎麼轉身。」考試當天的位置跟日常練習的位置和方向不一樣,讓我突然緊張了起來。

舞伴好像有點急了,她雙腳蹬直在原地跳了幾跳,額頭快到我的嘴巴處了。「那更加不行啦,趁現在練一下啦。」

啪!噢又來了。「叫妳站好又亂動?!」老師冷不防地從身邊跳了出來,打了舞伴大腿一下。「我要開始了!」

「嗚嗚…為什麼啦…」

(哎,可憐的孩子。)看到老師走向播放器,我走近舞伴,擺出了華爾滋姿勢。

考試的過程中說實在還蠻順利的,但是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感覺平常的節奏有點捉不到。而且老師是那種你跳得不對她會直接當面指出的人,我經常在練習時被老師的大聲吼叫嚇得瞬間忘了節奏和舞步。

「叫妳看前面,低著頭幹嘛?!」老師突然在我舞伴旁邊吼道,我一時失了方寸舞步遲疑了一點點,不過看到舞伴驚嚇地把頭抬起來看前面,讓我的慌張瞬間消失。我壞心地很想笑,她眼睛睜大的時候,魚尾紋還是會跑出來啊。(你終於抬起頭啦哈哈)我心裡面暗暗竊笑道。

雖然我在課堂中舞蹈不是跳得最好的,但是論態度、神情和姿勢,我敢說我是自信的。老師說作為男生跳舞的時候就應該抬頭挺胸看前面,帶轉舞伴的時候應該主導不應遲疑,我都一一謹遵教誨了。老師每一個人都會在跳舞後給評語,她認為我比平常的表現緊張,所以稍微比節奏快了一點。說話的時候語氣溫柔,但面對我的舞伴時卻語帶嘲諷,責怪她在我節奏快了的時候沒有把我帶回去原本的步調,反而任憑我帶著她跳。面對這種反差,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向舞伴投以同情的眼神。

考試結束了,這堂課也即將結束。班上的氣氛不一樣了,跟第一節課的時候很不一樣。大家都不再是當初那種互不認識的感覺,最後一堂課,我想大家是懂的,但說實在的對我來說不想懂。

在我走出門口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了不知是誰說:「誒妳打算這樣就算了嗎?你們都跳了一個學期舞耶。」

「……」

在教室門外蹲下綁鞋帶的時候,我聽到了背後大一的營養系呆虎,鼓起勇氣地向相信是他的舞伴問到:「難得我們都認識了一個學期,要不要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學弟,我建議你應該先交換FB,「聯絡方式」這種說法我真的很久沒聽到了。)一邊綁鞋帶,我一邊佩服著呆虎的勇氣,即使他的語氣多生硬、語調多不正常、語速多快,我還是默默地替他加油。

「……」

該死,那女的聲音太小了,我聽不到她到底有沒有說話。

嗒嗒嗒,我聽到了後面離開的聲音,我沒有抬起頭,依舊綁著我的鞋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或許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兩個人一起走嗎?還是一個人先走一個人留在原地?我真的沒辦法知道。

鞋帶綁好了,我站了起來,我知道有些事情還沒有完成。我回過頭來往門內看了一下,有三位女生在遠處有說有笑,陶醉在一個小世界裡面。我知道時間不多了,但我無法挪動我的雙腿。

「……」

五年過去了,我到底成長了多少?有些地方,我一如既往地窩囊。

(琲鈞…謝謝妳…)

我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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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came upon the midnight clear,
That glorious song of old,
From angels bending near the earth,
To touch their harps of gold:
"Peace on the earth, goodwill to men
From heavens all gracious King!"
The world in solemn stillness lay
To hear the angels sing.

For lo! the days are hastening on,
By prophet bards foretold,
When, with the ever-circling years,
Shall come the Age of Gold;
When peace shall over all the earth
Its ancient splendors fling,
And all the world give back the song
Which now the angels sing.

It Came Upon the Midnight Clear
-By Sandy Pose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KuxmNf3b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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